“所以在阅读现代主义的作品时必须要注意这样一个前提，意即时空作为一个整体的连续性”
曾老师放出一张线性叙事的示意图，那个箭头象征着以前人们贫乏的想象力
“他们眼中的时间和空间都作为延续而存在，也就是说给定时间和空间，就确定了一件事。事情的顺序只会有一种，而这个顺序是暗含了因果逻辑在里面的”
“换句话说因果和时序是一回事。带着这个前提去阅读才能理解他们的情节脉络，所以你可以找到一个清晰的行为——后果链条”
“时间不会脱离空间而单独存在，反之亦然，因此对事件的解释是单一的，某些现代主义的艺术相当强调角度的不同而另一些不会，但几乎没有谁会去抢夺时空的解释权。”
“这使得时空感成为他们的创作中唯一确定且独一无二的东西，这种确定感独立于他们自身而存在，而且很大程度上说，正是这种确定性带来了现代主义最大的归属感，并且以此为根基他们建立起了庞大的意义结构和自我认同”
“这就是为什么说解释现代主义无法离开时空观……”
————
中午，A食堂
最近中午你和俊艾一直都是一起吃饭的，但是今天特地确认了这一点的自己在餐桌前只是保持着沉默
或许是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氛，俊艾的表情看上去也许跟自己别无二致
默默地吃着饭，两个人都一言不发，也许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可是该怎么说呢，这种事……
“说起来你怎么看待人工智能？”你像是提起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那样随口一问，打破了沉默。
“你指哪种？”
“Diva.有自己的知识产权和财产权，还能顺畅地和人交流，很厉害不是吗？”你尽量字斟句酌地说着一些没什么实际意义的话
“嘛，Diva.说到底还是经纪人在运营嘛。”他似乎也以应付一个新话题的态度把眼珠子往一边瞟
……
“你不是想跟我说啥来着？”陈俊艾突然把眼神转回来
“我说你既然有女朋友了为什么不陪她吃饭呢，比如。”
“太招摇了吧……而且我也不想操之过急。毕竟又不是突然成为了什么关系然后就要都往那上面靠。跟你说话也不会很累。”
这下是越来越难说出口了……
这就像鹤的报恩一样，有的东西不知道的反而更好，你试图反向说服自己。
“那你跟她……最近处得还好吗？会不会觉得有哪里很奇怪的？”
“我们约好了平安夜去约会，晚上看演唱会，已经订好票了”他笑得像个孩子，“我们思想史老师昨天跟我们讲人文主义的反思，然后我们聊了很久当今社会的主导意识形态。”
你几乎能感觉到耳光扇到自己脸上。
“那你们说了些啥？”
“就人本主义是否足够牢固，发展是否会失衡，为什么越来越多人将自己标签为保守主义之类的，但结论还是应该相信人类。”
要不现在就暂且打退堂鼓好了……
“那聊得还真够深入的。”
“我倒产生了一些新的想法，人本主义是一个多么宽泛的概念，对人可以有多么不一样的解读，完全有理由相信无论什么新人类还是后人类，作为人类一份子的认同将会继续根深蒂固的存在下去，只要人类愿意展现足够的包容。但那在现在的我们看来被他们视作人本的或许是极其荒谬的事情也说不定。”
“这是在阐述价值观的社会历史性是吧。”
“可能是吧，又或者哪里不太一样……倒退回一百年前，假如我能预知到今天人类使用计算机的方式，可能我将很难说计算机的发明将会是一件伟大的事，我无法以20世纪的价值观评判21世纪的发展，而这个时间跨度或许将会越来越短，短到危险的程度。从1000年变成100年，从100年变成一代人之内……然后我会觉得很空虚，我真的推动了社会的进步吗？如果是，为什么我创造的东西对于我自己而言却犹如洪水猛兽一般陌生？”
你似乎从他的话里想到了什么，但是又说不上来。
但是转念一想，这似乎又是一个提起那个话题的好时机
——你很难摆脱这样一种想法，如果他被蒙在鼓里，那你应该对此负有责任
“说起这个，俊艾，你有没有觉得咎薇她不太、普通的地方。”
“嗯，你应该也明白，她脑袋真的很机灵，而且一直以来全身上下都是谜，她不像那种会轻易挑起自己话题的人……”
“不，我是说、类似违和感或者类似跌入恐怖谷一样的东西？”
“……你是不是想说她不是寻常人类？”
不止如此啊，她根本就……
“你知道些什么吗？”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你又查了些什么出来。”
“咎薇她……”
“她有可能是赛博格？”
！
“你怎么知道？”
然而俊艾的脸终究是无可奈何了起来“唉，一言难尽。”
“你都知道了为啥不告诉我？”
“我也不是很确信，说到底只是推测。”
“但是你不觉得什么吗？她从来没告诉你过？”
“我也没问过，合适的时候她自然会说的，我相信她。仅此而已。”
你莫名其妙地只是感觉受到了巨大的打击那般眨着眼，于是俊艾接着说了下去
“一开始没给你说也是我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所以我在酒吧遇到她之后就把Alive结束了，实际上当时她反应非常奇怪，而且根本背不动，我后来跟她说第二天被她约的时候还以为她是收封口费来的。”他想开玩笑一样回顾着，似乎这已经成为他们感情的美味调味剂
而这边只是以为他在避嫌就没有深究了……同一件事情解释可不止一种啊。
“那你当时那么犹豫也是因为这方面的考虑？”
他想了想“也许有一点吧？我也不太清楚。”
“可是你不介意吗？她可不是人类啊？”
“不就是义体吗，那种东西怎么样都无所谓，不如说反倒让我觉得她挺可怜的。”
等等，是不是有哪里搞错了？
“‘艾君’，义体改造是一回事，她可是彻头彻尾的人造人啊。”
“什么嘛……”他的眼睛在水杯和叉子之间飘忽着，像是在寻找合适的乐器的音乐家“事到如今……是不是人类都没什么所谓了，我喜欢的是她，她总是以那种善良而单纯的心对待着这个世界和我”
“因为你之前一直给人一种就是比较传统的印象，我以为你会很难接受……看来反而是我自讨没趣了。”
“我觉得你该改改这个看人标签化的问题。”
如果他能将那份不安从他的表情中抹去，兴许这话还能更有说服力。
“你能保证不会后悔吗？”
“……很大程度上我作每一个决定之前，想得最多的便是不要因为没有做出另一种决定而后悔，即使这一刻，我也不想因为过去而悔恨”
“但是你又怎么知道假如在那个时点上做了不一样选择的话，自己如今会在哪里做着什么样的事？”
他盯着桌角陷入了沉思，但他看上去却不像在思考你提出的问题。
……
然后他又突然开口了
“我从不知道如果那天没有正好遇见你的话会是什么样子，你知道我不是那种总是向往着新展开的人，所以我现在真的觉得很奇妙，能够怀着期待去憧憬每一天的生活，能够去涉足从未涉足过的领域，去为了成绩或者学会社交而奋斗之类的。”
“学会社交是什么……”
“别看这样我还是专门找过一些谈话技巧之类的，也有下载一些工具，哈哈”
“……”
“我相信这样的生活是有意义的，但我也不是没有担忧，我始终感觉到自己正在脱离正常的轨道，一点一点地，忘记自己平常是什么样子或者该干什么，但是跟你聊天的时候又会感觉一点一点找回了自己”
“意思是我是你的pacemaker是吧。”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嘛，我只是不知道，我只想把握住我现在能把握住的东西，不管结果如何至少现在我真心是这么想的，而且这段经历也能够让我有所收获，所以也没有能够去说所谓后悔的点，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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